练气功会走火入魔吗？

  刘天君(北京中医药大学教授,中国医学气功学会秘书长)介绍说,气功是调身、调息、调心三调合一的身心锻炼技能。调身是调整姿势和动作,调息是调整气息和呼吸的形式,调心是调整思维和情绪,这“三调”包含了一个人身体自我调节的全部内容,三个方面融合形成完整系统,进而达到改善自身身体健康情况,治疗某些疾病的作用。

  那么外气治病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呢?刘天君和记者说,自古以来医疗气功都主要是自我调理,外气治疗可以有一定疗效,其机制肯定包含心理暗示作用,但除暗示作用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因素,尚待深入研究。他解释说:“如果一名气功师跟患者说他开始发气了,但到底有没有气患者并不知道,气功师的说法也有真有假,但只要说了发气就构成暗示,而暗示作用也会具有一定疗效,且往往患者越接受暗示效果就越明显。因此,仅从疗效的角度考虑,外气治病的说法可以成立,但是它到底是不是还有心理作用之外的作用,目前已有的研究正反两方面意见都有,认为其临床效果等同于心理暗示的居多,但尚不足以给出判定性的结论。”某些居心不良的江湖游医正是以外气治病可以有些疗效、机理又不完全清楚的状况骗取他人钱财。

  对于“气功大师”王林涉嫌非法行医一事,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上月指出,王林使用的不是“医疗气功”,因为医疗气功的操作人员一定是中医医生,经过医学气功的考试,并且只能在医疗机构中开展。

  原来真的有“医疗气功”,原来还要考试取得资质。那么,正规的气功医师究竟在哪里?他们在干什么、学什么?记者经过调查发现,确实有“正规”的“医疗气功”存在,但全国现在从事医疗气功的专业技术人员不到40人,而且他们取得的都是中医医生资质,而非什么医疗气功资质。

  早在2000年,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就发布过暂行规定,中医医院经过申请可以开设医疗气功的专门科室,而从事医疗气功的人员需经过专门的考试后持有《医疗气功技能合格证书》上岗,一个尴尬的现状是,13年过去了,这一资格考试从来就不进行过。

  记者发现,在北京,仅有中国中医科学院西苑医院开设有气功推拿科,而其余中医医院则不见气功的身影。

  相反,记者可以很轻松地找到所谓的气功养生会所,这些会所的特色也是气功,而且是像金庸小说中写的那样,通过气功师傅发功,将其真气传给病人达到治病的目的。记者电话咨询了一家气功养生会所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和记者说,该会所的医疗气功可大致分为自己练功治病和气功师傅发功治病,而对于后者的神奇之处工作人员很肯定地和记者说:“小说中写的气功大师发功治病并不是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会所里气功大师发功治病的费用不低,每次需要700元左右,一个疗程至少需要做七八次。

  日前,记者以患者身份走进西苑医院的气功推拿科,体验其治疗流程。该科室位于西苑医院二层的非药物疗法中心。记者大约13时50分左右到达科室门口,只见两间气功推拿科室的大门都紧闭着,而且屋内都很黑,这与其他科室完全不同。记者试探着轻叩了其中一间气功推拿科室的大门,很快,一位医生开门询问记者有何事情,记者这才看到,原来屋内已经有五名患者了。其中三名盖着毛巾被平躺在床上,另有两名女士端坐在板凳上,两只手手心向上放在大腿上,神态安详。

  记者告诉医生自己的腰时常会酸痛,希望能够通过气功推拿缓解疼痛的感觉。这位医生仔细听完记者的叙述,和记者说说能够最终靠练气功和推拿相结合的方法达到治疗的目的。而屋内或躺或坐的患者都是在治病,也就是练气功,具体来说是练习静功。医生给记者开了七次一疗程,包括了练习气功和推拿的费用,总计315元。

  交完费用后,记者走进了这间神秘的治疗室。治疗室并不大,除了办公桌椅,还有三张床和几张板凳,床上已经躺着患者,记者坐在板凳上和另两名患者一起练习气功。

  医生教记者先练习静功,即将两腿分别自然弯曲成九十度,手心朝上轻放在大腿上,全身放松,排除一切杂念,调整呼吸,安心练习,首次练习的时间为半小时。记者看出,躺在床上的病友有的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医生一般会走过去轻捏一下这名病友,减轻他的鼾声。在练习的过程中,整个屋子依然保持着黑暗的环境。

  半小时后,静功结束。医生打开屋内大灯,记者环视身边病友这才发现,大家的年龄都不大,最大的是一名外国老太太,大约有六十来岁,其他的病友不过四十五六岁。

  静功练习完后,记者原以为应该是医生发功治病,谁想医生却说,所有病友到屋外练习“动功”。所谓动功其实就是气功“操”,几名新病友在老病友的带领下,一起学习“动”着的气功。由于外国老太太已经练过多次,因此她成了带领大家练动功的人,而医生则站在一旁纠正、指导大家的做法。

  动功练习了大约一个小时,紧接着还得练习一个小时的静功。这次,以前躺着练习的病友改坐板凳,之前坐板凳的病友躺倒在床上。医生说,不管是躺着还是坐着都能够达到练习的目的。

  认为,关于气功,科学界从没有认可过,因此医疗气功也没有承认过。气功缺乏科学的定义,“如果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要按照现代的科学标准来审定气功是否科学。另外,气功可以治病?那么案例是什么?哪些案例是经过科学层面的检验的?如果医学上承认气功有疗效的话,首先统计数据是多少?其次有无对比试验?”此外,气功治病的疗效不符合双盲原则,也就是治病者与不治病者不得有信息方面的沟通,是否有疗效并非治疗者或者被治疗者说了算,而需要有科学的论据来证明。

  方舟子表示,气功是中国传统的保健方式,动功、静功能够更好的起到锻炼的作用,这对身体肯定会有些好处,对某些疾病也能起到缓解的作用。有些疾病是因为心理紧张造成的,因此每天用一定的时间通过练气功给自己一些心理暗示能够达到一定的治疗效果。

  但不能扩大医疗气功的治疗范围,比如癌症、艾滋病等病症,否则就是无稽之谈。“更有甚者,有人号称不但可以自己练,给自己治病,还能发功有什么特异功能,这就十分荒唐了。”

  方舟子认为,对于气功没有必要一概否认,“这种锻炼方式在形式上有我国文化的特色,但实质上在其他几个国家也有类似的内容,比如在西方将其作为冥想的方法,因此绝不能夸大其效果。”

  司马南认为,气功是一种健身方法,但是这种健身方法与普通跑步、做操不同,是因为气功带有中华民族的民间传统文化特色,是自我身心的锻炼,而不仅仅是肢体的运动,气功能治病主要是心理学技术的应用。

  “因为人体可分为生理和心理,就健康而言,这两者相互制约、相互影响,气功心理学方式的锻炼有助于身体健康。所以在临床上,气功可当作辅助治疗的手段。在这个意义上,我支持医疗气功的发展。”他表示,人的很多病是身心性的疾患,比方说高血压,但是患者通过练气功可以让心情舒缓下来,使生活有规律,那么高血压将在很大程度上得到缓解。

  针对气功能给别人治病的问题,司马南认为,从心理学角度说,这有一定道理。“气功师给患者发气治疗的过程实际上也是心理治疗的过程,这种心理治疗包括催眠和暗示。在催眠状态下的暗示,由于被催眠对象其心理敏感度高,所以能达到一定的治疗效果。但这和外气没啥关系,这是心理治疗的过程。”而那些所谓气功大师号称的隔空戳人、发功改变分子组成等等的说法都是极其荒谬的。

  如果要谈医疗气功,国内气功界能发言的人不多,北京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院教授刘天君绝对算其中一位。刘教授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中国医学气功学会秘书长。同时,著名的中医学府“北京中医药大学”,也是国内为数不多的还开设医疗气功学习科目的高等学府,《中医气功学》是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院的必修课,这节课就是刘教授上。

  鉴于目前医疗气功市场上出现种种鱼龙混杂的现状,刘天君呼吁,应该建立医疗气功从业者的资格准入制度,让有资质的从业者持证上岗,以挤压那些非法行医者的市场,“虽然这一办法也并非什么都能解决,但是针对现在的情况,这是可行的有效办法”。刘天君表示,德国、法国已经建立了类似的资格准入制度,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前几年也有这个想法,但是至今始终未迈出这一步。

  刘天君和记者说,2000年,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发布的《医疗气功管理暂行规定》其中提到从事医疗气功的人员需经过专门的考试后持有《医疗气功技能合格证书》上岗。但这么多年以来,因为种种原因,这个规定仅仅停留在文字的阶段,从未付诸实施,连一次资格考试都未曾开展过。

  德国从2000年开始实行医疗气功资格准入制度,刘天君介绍说,德国的卫生主管部门委托一所医科大学进行医疗气功培训,经过培训的学生经过两年共计300学时的学习,考试合格后获得医疗气功辅导师的资格证书。这个证书可以开业、可以受聘医院,但是范围很清楚,这就是指导患者自行练功、自我治疗,不得干扰医生的正规治疗。同时,这个资格证要两年注册一次,注册需要出示继续教育学分。德国的保险公司为这些正规的医疗气功支付费用。这是一套与市场接轨的资格准入制度,执行以来运行平稳,大大挤压了非法的江湖游医市场。

  “我们中国是医疗气功的发源地,技术水平和社会需求远高于国外,医疗气功资格准入制度应该推行起来。”刘天君说:“这个资格考试有难度,比如培训和考试题目怎么出,但再困难也应该努力实行,因为除此之外还没看到更好的处理方法。”

  但遗憾的是,由于种种原因,这个资格考试一直未能进行,因此所有目前正规从事医疗气功的人员都没有一个人持有《医疗气功技能合格证书》,刘天君说:“现在对从业者的要求是,只要是合法中医就可以。”

  刘天君表示,除了资格准入、持证上岗,还应进一步规范临床治疗和操作规范,最后实现针对每种病的医疗规范。

  葛鹏是刘天君的博士生,再有两年他就博士毕业了,在他看来,今后的工作规划方向只有两个,一个是高校任教,一个是进研究所,但想在医院里谋求一个医疗气功的职位几乎不可能。

  对此,刘天君和记者说,从事医疗气功的专业技术人员大量流失,全国目前仅有不到40人从事医疗气功研究,他指着葛鹏笑着说:“也许他就是第40个。”很多医院取消了医疗气功科室,北京西苑医院是多年来坚持下来的一家,而外地医院的这一科室少之又少。

  刘天君表示,他的每一堂医疗气功课都有很多学生来听,但遗憾的是学完之后,却没有一个人能从事这个行业,“因为没地方能就业,所以我认为就此下去,医疗气功这个行业今后很可能会消失。”